一月後。
山間,清亮的弓弦聲。
随着“嘣”地一聲響,一支白羽箭離弦而出,那股力道和風勢,刹那間就跨越百步距離,銳利的嘯聲驚動了山頭正在悠閑吃草的野兔,它緊張地豎起了長長的耳朵。
“中!”一位年輕人騎在馬上,眼中精光閃爍,隻感覺渾身發熱,血液已經湧到了喉頭。
然而有些遺憾的是,警惕地野兔在察覺到那支羽箭的到來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在原地蹦跳了一下,白羽箭掠過它的後足,斜斜地插入泥土,濺起不少野草和黃土,而野兔已經已經在驚慌之中,鑽入洞穴之中。
與年輕人同樣騎在馬上的幾個中年人哈哈大笑起來:“怎麼說?石頭,看來你是拿不到你爹的那柄傳家刀了。”
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野兔消失的方向,挫敗湧上心頭,用力地罵了一聲:“這混賬兔子,真是狡猾。”
“诶,你可别怪兔子。”在他身旁,是一位穿了件牛皮無袖甲的中年人,他手握一柄樸刀,揶揄道:“明明是自己射藝不精,還怪兔子狡猾,人家兔子要是不狡猾,不早被山中野狐給吃了?要怪啊,就怪你在镖局的時候天天隻知道瞎混,也不好好練練箭法。”
說到這裡,他吹起了響亮的口哨,有意無意地吆喝起來,“哦……傳家刀沒有咯!有人要哭鼻子咯!”
“根叔,你能别在我傷口上撒鹽了嗎?”那名叫石頭的少年恨恨地看着自己身旁的中年人,“要不是我剛剛在拉弓的時候你一個勁在旁邊挖苦我,說不定我這一箭就中了好嗎!”
“石頭。”在根叔一旁有些顯老的男人低喝道:“射不中就射不中,别跟你根叔拌嘴,無理取鬧。”
“爹!”石頭喊了一聲,但聲音随着父親眼神的嚴厲逐漸衰弱下去,他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男人點了點頭,這才露出幾分笑容:“射不中也好,也讓你這小兔崽子知道自己學藝不精,等這趟回去,再好好練練弓術和刀法,等你什麼時候讓我滿意了,這柄刀……”
他撫摸了一下自己腰間挎着的長刀——這是荊吳老兵的刀,寬約三指,鋒銳無比。
男人叫沈藏,是一名退下來的荊吳老兵,當年他也曾參與那場荊吳與唐國的大戰,那場大戰之慘烈,是他一生都難以磨滅的記憶,他的同胞、兄弟,甚至是敬如師長一般的前鋒大将軍,都像是風中淩亂的稻草一般一個接着一個地倒下,而他踩着屍體,雙目通紅,一直殺到整個人脫力,才發現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
他躺倒在地上,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果唐軍卻如潮水般紛紛退卻,而後過了許久,突然響起了無數士兵們激動的呐喊。
“我們赢了!”
他這才知道,高長恭大将軍竟帶着八千青州鬼騎連下城池,幾乎打到唐國國度定安城的城牆之下,唐這才不得不後撤。
那一戰結束之後,他領了撫恤,離開軍隊,跟着自己兒時的好兄弟鐵根做起了镖局的生意,雖然生意難做,也磕磕碰碰,但老婆孩子熱坑頭的日子他還是過得有滋有味,除了那條傷腿還總在陰雨天隐隐抽痛之外,他已經完全走出了血與火給他帶來的那些噩夢般的日子了。
這幾年,荊吳發展得越來越好,足可以稱得上是太平盛世,他看着這個曾經自己拼了命守護的國家,心中感慨萬千,對那位身居宮中的諸葛丞相和統領荊吳兵馬的高長恭更是瞻仰崇敬。
秋風吹動他的胸膛,他略微感覺到了幾分寒冷,看着山間那些逐漸枯黃的葉子,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握着這把刀再過多久,或許,早些交給石頭這臭小子才是正确的選擇。
石頭驅動着馬匹過來,一邊笑着:“老爹,這樣吧,我要能在三個月内學會你那拿手的連珠箭,你就把這寶貝大刀給我怎麼樣?反正您老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讓咱出出頭了吧,整天拖着這條老傷腿四處奔波娘親也擔心的很,正好街坊劉爺缺個下象棋的伴兒,你就挺合适。”
“去去去。”沈藏厭煩地擺着手,“就老劉那臭棋簍子,輸了還要跟人急眼,我要是跟他天天下棋,說不定哪天就把他打得下不了床,到時候還得賠錢,這賠本買賣,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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