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賣到翠香樓的時候,不過才六七歲,卻還記得婆婆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
“她說,堂裡讓你長到這麼大,也該是你孝敬堂裡了。”
“那時候我又怕又恨,覺得婆婆狠心。”女子面上露出個嘲弄的笑:“可我現在想來,竟也覺得不壞。”
“在堂裡和我一同長大的,大部分都被賣到了别的花樓,少部分由官府許配給了良民做妻作為遮羞,可算起來還不是要侍奉男人。”
“侍奉一個男人和侍奉很多個男人,也沒什麼區别……”女子的語氣甚是随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明姝卻搖搖頭:“你分明不是這樣想的。”
她認真地看着女子:“不然,你不會要去領養别的女童。
女子神情微怔,旋即苦笑着道:“我是自甘堕落,可她還小,連花樓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似乎怕明姝誤會什麼,又補充道:“你可莫要以為我是什麼善心人,我隻是和那孩子有些淵源,所以才想着拉她一把,可也僅僅是對于她罷了。”
“其餘人如何,我才懶得管。
“其實将這些說給兩位小姐也沒什麼用,畢竟這事兒在堪州已經延續了這麼多年,哪裡是能輕易就扳動的……”女子撥弄着指尖,輕笑着道,“小姐們就當聽個趣,若是日後嫁了哪家勳貴,還記得這樁事,就幫忙提上一嘴,看能不能管一管這樁事……”
她明明是在笑,可因為垂着頭,半張臉掩在陰影中,哀色卻要蓋過笑意
“一時如此也就罷了,可若一直如此……”
女子輕歎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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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糖水鋪子後,兩人的情緒都頗為低落。
“即便是去和李翰林說,也沒有用嗎?”江樂之突然道。
明姝搖搖頭:先不說李翰林會不會願意為此事費心,就算他同樣憤慨,想要徹查此事,那此事就能真正被消除嗎?”
“不能。”
吐出這個答案,明姝有一種無力感:“打着慈善的名頭,背地裡做的确是販賣的勾當,這樣的事,背後沒有支持怎麼可能……”
“就算那背後的勢力迫于我們的壓力,中止了此事,可我們在此地也待不了多久……待我們離開了,他們故态複萌,又該如何呢?”
江樂之回想起方才那女子落寞的神色,又回憶起在慈幼堂屋子裡瞧見的那一張張純淨的睡顔,心中一陣刺痛。
她忍不住閉上了眼,輕聲道:“那我們……就真的什麼也做不了嗎?”
“不。”明姝搖搖頭,“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理智下分析得出的結論……”
“可更多的時候,要那麼理智作甚?”明姝目光堅定,“這樁事既然叫我們撞上了,那我們就一定要管。”
“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可以救下眼前的這一些。”
明姝轉頭望向江樂之:“你可還記得,我們曾讀過的韓昌黎的《送孟東野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明姝朗聲誦出其中的話語,神情認真,“身為讀書人,心若不平,不平當鳴。”
“我們或許做不了更多,但隻要我們有筆,就可以寫下心中的不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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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驿館,明姝謝門閉客,備了紙筆,便端坐于桌前開始書寫。
這是她,以抒心中所感、所想、所不平。
昔有屈原因受佞臣構陷,悲憤之下而作《離騷》;有杜甫見差吏深夜捉人,飽含同情地寫下《石壕吏》;亦有白居易見“顔色故”的琵琶女,深為其悲而寫下《琵琶行》……
而她,沈明姝,雖比不得那些大家,可卻亦是想要感而所書,寫下所見聞的這不公之事。
假借慈善之名,販幼女為娼妓,以此牟利……多少女孩在未知事的時候,便已然被定下了悲慘的一生——為娼為妓,為人玩物。
她們同樣是滿懷期待地來到世界,可卻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注定去面對那凄苦漂泊的命運。
隻因為某些人的惡。
明姝回憶起先前那女子在說起被販賣一事時淡然的語氣,心中莫名抽痛。
這樣的淡然背後,是一種對傷痛的麻木。
這盛世之下,總有人在寫錦繡文章,歌頌那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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