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鈞傾斜着上半身有點喘,大邁一步站穩後最終評價說:“你哥雖然像個法西斯,但确實酷斃了,”他嘿嘿笑着,學電影裡那語氣擠出雙下巴沉嗓道,“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godfather。”池燦這下皺起眉不笑了。“你懂什麼叫法西斯?你是不是每天跟池文鵬一個班,他說什麼都信了,那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呗”楊鈞一聽連忙懸崖勒馬,擠着池燦求和道:“哪裡的話哪裡的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哥也不是法西斯,别生氣嘛池燦,小火山,池燦”“你别擠我!”“火山噴發啊這是,小火山”兩人正推推拉拉掰扯得忘我,聲音越放越大,人也越站越高,等池燦反應過來轉臉一看時,教室後門附近一衆家長們都瞥眼看來,李景恪從無聊聽講中也偏頭望過來,狹長漆黑的眼睛微眯,目光和池燦直直撞上。池燦率先噤聲,雙眼瞪圓,讪讪着還沒想出對策,就被楊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拽着衣袖和胳膊沖出了走道的屋檐,從出糗現場逃跑了。他們一路往教學樓外花園的長廊狂奔而去,路上遇見其他同學還有一頭霧水的段雨儀和她小姐妹,你忽我應,到亭子裡有了座位,兩人才氣喘籲籲停下,噗嗤一聲,樂不可支起來。楊均說道:“你說他們剛剛聽到哪兒了?可能以為哪裡的休眠火山要爆發了!”池燦迎風吹得臉冷冷的:“可能是聽見你喜歡看毛片呢。”“你不也看過!”楊均薅了根杜鵑灌木叢旁的綠草,問道,“這個星期還來不來?”池燦摸着石頭柱坐下,想了想,悄聲說:“你有沒有聽說過,特别一點的,就是男的跟男……”他話正說到關鍵時刻,楊均以為有什麼特别大八卦,尖着耳朵等音落,突然兩下腳步聲卻蓋了過來段雨儀一個人跑過來找他們,大着嗓門就喊道:“你們在密謀什麼呢?搞得咋咋呼呼的。”池燦立即不說了,楊均一愣,也喊道:“誰咋咋呼呼,誰是我們中間的叛徒,考試居然考全年級軟肋家長會後一切照舊。從取款機取出最後一筆工資,李景恪數了數,其中有池燦學校要新交的學雜費用,再付完之前欠房東的兩個月房租,隻餘下幾百塊拿來當生活費了。風城秋末的陽光一如既往猛烈,将大地照耀出粼粼光波,下關城區的風更是終年不歇,灰沙飄過,李景恪的外套被吹起一角。他把錢折進口袋,站在取款機亭子外摸出空煙殼,擡眼看了看馬路兩邊,去旁邊小商店重新買了包煙,卻不是為自己抽。李景恪從家具廠離職已經有兩個星期,帶池燦去農家樂跟他們吃飯那天就是最後一天。他得找新地方和新活兒幹了,否則真像那些人說的,沒錢了隻能去大街上喝西北風。李景恪自己一個人倒是很随便,習以為常的同時遊刃有餘,早已能像對待變幻莫測的天氣一樣對待自己突然間可能流離失所的人生,卻依然可以掌握,沉默又鋒利。但現在他還帶着池燦。池燦還在上學,會參加演講比賽,要交學雜班費,以後想跟同學出去玩。哪怕以最苛刻的條件要求池燦,他們過的也是禁不起動蕩的日子。額角那道消失的疤痕,似乎說明李景恪仍然不夠沉穩成熟,僅僅因為和同事領導鬧矛盾就大打出手進而說不幹就不幹了,沖動至極。但他們都心知肚明并非如此。李景恪在家具廠幹了兩年,開始于跟丁雷徹底劃清界限之後,結束于他發現從來沒有所謂的劃清界限。丁雷幾個月前在賽馬場上也許僅是一時興起,但他一定會把條件跟李景恪講完,想證實李景恪想要的自由可以輕易被他摧毀。那些源源不斷的指定由李景恪接收的大訂單,客戶簽字最終隻有一個丁老闆的最新代理人:阿文。遍身羅绮者,不是養蠶人,家具送進了丁老闆家中,負責築造的人卻因此失去工作。而李景恪隻是确實不擅長卑躬屈膝、賣身投靠。依照慣有軌迹,新的下家該去哪落腳對李景恪來說并不重要,基本相差無幾,沒有無縫銜接隻是家具廠先前的一些客戶單還需要收尾。這中間程言甯依然不死心地跟他說過好幾次,程言甯家中在風城開了家頗具規模的茶企,如今重心打算移去昆明,他想讓李景恪跟他一起過去。程言甯有着富家子弟不改的天真與理所當然,他不斷道歉和承諾,仿佛兩年前他沒有一夜之間說要出國留學、他們也沒分過手。李景恪以為感情這回事不用弄得如此執着,任何事都不用,何況兩年足夠久,抓緊過去不放手既不是什麼好事,也沒有什麼必要。他少接了兩通程言甯打來的電話,煩得很,自從成為無業遊民再開完家長會回來就更煩起來。池燦那天被女同學摸得有多高興,回去後哭得就有多稀裡嘩啦,上床睡覺的時候還一抽一抽,之後改頭換面了般每天都自己按時起床、晚上一言不發學習,像換了個弟弟回來,家裡變得格外沉悶。今天李景恪出門前,池燦連楊均家也不去了。不去就不去,李景恪習慣性懶得管,他對池燦的學習其實沒太多要求,無非是在公報私仇,這點李景恪惡劣地承認了。因為他不比别人,确實有着怪癖、冷血無情難以共處,池文茂當年收養他後便說他成為孤兒不是沒有道理的。池燦一定在外面聽見了種種聲音,總有一天将長齊羽翼,沖破狹窄屋子的窗戶去找屬于他的自由。但現在還不怕池燦能翻了天去,隻是李景恪發覺池燦沒有手機聯系不上已經變成一個突兀的問題,像落下了什麼東西讓人放不下心。貧窮兩個字也變得更加突兀。他橫穿過馬路走進一條街道,更快地往目的地走去。那家玉石工作室開得并不偏僻,但不太好找,休息日更是有些冷冷清清,李景恪推門而入時,門口蹲着的毛發發亮的伯恩山龐然大物不理不睬。和李景恪見面的,是在家具廠訂過一單紅檀木桌椅的玉石工作室老闆之一,姓沈,三十多,做事嚴謹話少,不苟言笑,像藏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講當地語時娴熟至極,但李景恪能聽出他不是當地人。因為話都很少,作風利落敞亮,幾次來往頗為投緣,聽說了李景恪不在家具廠繼續幹了,沈老闆像是一眼就看出李景恪身手能力都不錯,想請李景恪來他這裡畫稿談生意。李景恪幫他們把最後訂的櫃子裝好,拍了拍手裡的灰屑,将新開包的煙遞了根過去。接着他婉拒了這樁聽起來十分不錯的差事,理由是離得太遠,家裡弟弟上學的地方挪不了。對方直接打消了李景恪的顧慮,工作時間上給得很寬泛。“不知道沈老闆這麼信任我的原因是什麼?”李景恪收起工具笑問道,又說,“我隻是個畫家具圖和送貨的,雕不來翡翠,何況翡翠生意在風城不好做,最後都還是要轉瑞麗,據我所知,風城這邊很大一部分都被銀橋玉業壟斷了。”“你是說丁雷,你的前雇主?”沈老闆手中敲了敲煙,直言不諱道。李景恪愣住,凝視他兩秒,從容地說:“沈老闆調查過我了,”他糾正,“是前前雇主。”“因為調查過,所以信任你。”“但可能不太合适。”“哪裡不合适?”李景恪眯眼,對着年長他十多歲的人并未收斂同時存在的防備和進攻氣息,但仍然保持自我判斷後對客戶的禮數,笑說:“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算麼。”“你的顧慮我清楚,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我剛好需要一個幫手,而你需要找一份正當工作。”“至于丁雷壟斷的低端市場跟我們無關,我們不缺緬礦主資源,前兩年都在外省,現在回來也隻想做點正經買賣。”他說得足夠真誠,但李景恪依然拒絕,回道:“多謝,但這兩年幹多了體力活,現在對這些已經不感興趣一竅不通,您另找人吧。”正說着,李景恪站起身,這時從裡間傳出開門聲,門口趴着的伯恩山犬緩緩站起來迎了過去。“我在裡面就能聞到你的煙味,你戒煙戒了個寂寞?!”來人容貌同樣俊朗,脾氣似乎有些蠻橫暴躁,但一見外面還有别人,轉瞬打了個招呼,“我是唐殊。”“我們的另一個合夥人。”沈老闆跟着按滅了煙頭。李景恪仿佛很快明白過來,但什麼也沒說,他清楚了對方有手段無惡意,淡淡笑了笑,握手後很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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