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六郎去獨當一面,這還是頭一次。顔肅之雖然還幫作鎮定地勾着唐儀的脖子,倆人湊一塊兒喝酒,心裡還是挺緊張的。可是他又不能不讓六郎邁出這一步。
六郎今年十一周歲了,顔神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跟着爹媽到歸義,被神仙托了個夢,開始發家緻富了。十二歲的時候,已經眼睛都不乏地砍了數以千計的腦袋,給親爹換了個侯爵過來了。
顔肅之雖然覺得閨女是朵大奇葩,不是用正常人的邏輯能夠推斷的。可是兒子也不能差太多吧?他是縱着閨女不假,那兒子也是親生的呀!怎麼着也得把他推出去曆練曆練。光學有個p用?不上手,永遠都不可能出師。沒見過光聽聽就能會遊泳的,想會水,你得先下水!
再者,他家的後代,不能隻靠閨女一個人撐着吧?那成什麼了?
這還沒讓他去領兵打仗呢!就處理個鬧事兒的,應該是可以的吧?
就算不可以,也得讓他走這麼一遭,誰不是從丢人現眼走過來的呢?顔肅之年輕的時候,荒唐事兒辦得可比這多多了。饒是如此,顔肅之還是緊張的。搞得唐儀也跟着緊張,直到外面把處理結果給傳到了裡面來。
裡面這才松了一口氣兒。
李彥雖然對這個學生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滿意,認為随随便便就搞死了幾條人命有些狠戾,但是敢擔事兒,敢放話,不是想名聲想得瘋魔了,裝逼裝成了傻逼。這真是顔家的福氣,也是大家的福氣了。六郎的話,重點是在後面,他肯擔事兒,這真是跟虞堃的裝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彥就決定,現在不掃大家的興了。等眼前的場面過了,再徐徐跟顔肅之父子聊上一聊。打啞謎是裝逼的一種,裝得太過,就是傻逼。但是,有時候說話得說得明白了,反而不好,适當的打打啞謎還是需要的。比如說,今天這事兒說到“主辱臣死”就可以打住了。等到侍衛把鬧事兒的搞死了,再說這事兒主人家扛了。這就要斯文得多了。
想到這裡,李彥便悶頭喝了一口酒,不罵,但也不去誇。
其他人卻像被打了一針強心針!
後生可畏!
葉琛大喜過望,舉觞而賀:“明公大喜!”
顔肅之平素是不飲酒的,遇到唐儀來了,兩人才湊到一塊兒又喝了起來。現在兒子做下這樣有事情,他居然也很開心,别人敬酒,他也來者不拒,與衆人又喝到一起去了。唐儀見他女婿有出息,也很開心,跟大家也喝成一團。
蔡氏見了,心塞得要命,恨聲道:“這回好了,今天是走不了的,好生喝吧!喝得醉死過去,明天再走罷!”
姜氏很贊同地道:“那就留一天吧。”楚氏也表示贊同。萬一唐儀這麼醉熏熏的出發,在路上出點兒什麼事,那算誰的呢?
多留一天是一天,唐儀表示,他同意留下來。于是又敞開了喝,見六郎進來回話畢,顔肅之說他:“說話略過,省兩句更好。”唐儀便說:“他還小,慢慢教,今天開心,來,喝一杯。”硬讓六郎這個小朋友喝了兩杯酒,這才作罷。
顔肅之百醉之中,抽空對六郎道:“做得不錯,有不足處,明日再說。你們休再誇他啦,誇得他得意,就不好了。”
六郎:“……”
這個時候的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爹媽不是喝醉了,是不會誇他們的。有時候喝醉了也不誇,還本能地記得“謙虛”。當然,也有愛炫的父母,時不時就把兒女擡得高高的,向外人炫耀。一旦這樣做了,子女又會覺得不好意思。沒錯,人心就是這麼地矛盾。
六郎因為是二房長子,平素父母對他的管束頗嚴,倒是挺習慣被這樣對待了的。默默地行一行禮,乖乖地被楚氏支使去招呼跟唐儀一塊兒來的人。李彥等人細細觀察,見他行止如常,對他的評價不免又高了幾分。
顔神佑卻問:“那個老婦人,現在怎麼樣了?”
六郎轉頭答道:“讓人好生送回臨安去了,為防她自戗,我命人盯緊了的。”
顔神佑招招手,六郎乖乖地過去,顔神佑在他耳邊道:“你去派人,大聲告訴她: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已所不欲,毋施于人。我們不會拿她去換什麼奇怪的人,她也别妄想天下人都得圍着她轉了。”
六郎耳朵癢癢的,又覺得有些羞愧,自己剛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句的呢。顔神佑見他這樣,伸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你才多大?你要現在就能全想到了,我們豈不是白長你這些歲數了?去吧,不要提這是誰說的,我現在且得避着嫌呢。”
六郎哼唧一聲,果然去吩咐了。
原本範氏來鬧事兒,是一件很掃興的事情。因六郎表現得十分出色,倒讓昂州系喜上眉梢。次日,唐儀妨着宿醉回臨安的時候,都哼着不成曲的小調兒,一搖三晃的。懷裡還抱着個匣子,這是顔神佑交給他的,讓他帶給虞堃。唐儀頭還疼着,也沒問裡面裝的是什麼,捂着腦袋就爬到車上去了。
相府裡,六郎就沒有這樣的好命了。他被顔肅之打發去跟李彥請教,被李彥狠狠地訓了一回。
李彥是他老師,老師訓學生,天經地義。六郎被灌了兩耳朵:“不可流于狠戾。動辄取人性命,會移了你的性情的。”搞得六郎蔫頭耷腦的。
可名士就是名士,水平不是一般二般的高,與尋常隻會訓斥的老師比,更添了一個給甜棗的技能。
說完了狠戾的壞處,卻又給六郎詳解:“他們之可惡,在于以大義相淩,卻是為了達成他們的私欲,這與謀殺無異。你隻須揭破他的虛僞,令其陰謀不能得逞,便是大功一件了。這一條,你做得很好,看得很明白。這世上最缺的,就是這樣不被這些曲解了的正義迷惑了雙眼的人。然而縱是謀殺,不曾傷人性命,也是罪不緻死的——這才是你的錯處。”
六郎聽到這裡,才算是服氣了。
李彥見他能聽得進去人勸,也是欣慰,又和顔悅色地教導了他當日的失誤:“縱要殺傷——這也不算大過,咳咳,這句忘掉,打成個殘廢也就夠了——以德報怨,隻會縱容小人、委屈君子,時間長了,誰還肯做君子呢?一個國家,若是小人過得比君子好,那就是一個惡世界。我輩須澄清宇内,重整綱常,懲惡而揚善才是。可也不能露出狠戾來!中間那一句可以不用說的!”
六郎細一琢磨,又拿顔神佑跟他說的那句話來問李彥,李彥細細聽來,歎道:“就是這麼個道理啊!”又對六郎細解此語,他也是一面想,一面說,說得極慢。六郎也聽得很認真。
李彥看這學生愈發順眼了起來,對六郎道:“我并不心疼那幾個自私小人的性命,卻擔心你啊。你打殺人的時候,要是覺得快樂,我會憂心得睡不着。懲惡揚善是件好事,可快意就不必了。”
六郎雖然覺得他說得是對的,隻是此時還是覺得李彥這要求略高。人要是沒有了喜怒哀樂,還有什麼意思呢?倒是記得李彥是一片好人,他也乖乖地點頭應下了。
李彥笑道:“寫完功課,就去向你父親問安吧,多聽多看,有不懂處,盡管問。親父子,有何不可問?縱是責你幾句,也是親近。有人肯指出你的不足來,也是将眼睛放到你身上,不理你了,才是該難過哩。”
這一句十分有理,六郎又記下了。向李彥一揖,去寫功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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