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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2(第1頁)

商細蕊拉完了這一段,趁座兒們起哄之前,搶先一步給座兒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道:“我接着再伺候爺兒們一個壓軸。今晚的大軸是《羅成叫關》,這出的唢呐是一絕,也就用不着我了。”

底下馬上就有人接茬兒,扯嗓子喊道:“商郎!您今晚可得好好伺候爺兒們啊!咱爺兒們等着您!”

這一聲喊出來,引發一片嬉笑和口哨,其實都是幾年下來聽戲聽老了的票友,并非有意輕薄,而是出于逗小孩兒的心,不肯放過他,要勾搭他多說兩句話,要看他臉紅耳赤。而商郎之憨,與商郎之癡是同樣著名的。商細蕊入北平之前,人未到,癡名先到;商細蕊入北平之後,座兒們聽聽戲看看人,漸漸覺出了商細蕊的憨,從而不由自主地,對他生出一種大人疼孩子的心态,有機會就撩一句薅一把,不大尊重他,但是很維護他很疼愛他。

商細蕊果然被攪和得心煩意亂,無言以答,額頭汗珠大如豆,滲過了眉毛就要落到眼裡去,撩起腿上墊琴的毛巾抹了一把腦門子的汗,抹得滿頭白乎乎的松香粉。于是底下又發出一片笑聲,商細蕊不知道他們又在笑什麼,窘得漲紅了臉,直接示意開戲。

底下喊的那一句流氓話程鳳台坐在後台也聽見了,然後就聽一陣笑過一陣,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彩頭分揀去了大洋鈔票,把首飾珠寶蓋了一塊紅綢布,端到茶幾上等商細蕊挑選頭一茬。商細蕊不在這裡,幾個戲子不好先下手,新來的小戲子們眼睛一眼一眼地朝托盤瞄。程鳳台不把自己當外人,放下報紙,一把就将紅綢揭開了,一件一件擺弄看寶貝。他在琉璃廠入股了一爿古玩店,暗中替曹司令出手一些“疙瘩”——曹司令在西北,就是靠着“刨疙瘩”——挖墳掘墓起的家。當年刨出一個皇後墓,一直到今天,墓中的殉葬品也沒有賣光。程鳳台長久以來過目多了,自覺得有一份眼力,在珠寶中挑挑揀揀,企圖撿漏一樣古董,但是也沒有古董,光是金銀寶石,那是沒有什麼可稀罕的。

楊寶梨蹲在茶幾旁邊,瞄兩眼珠寶,便笑容可掬地望着程鳳台:“二爺,二爺眼界真高!咱們見都沒見過這金山銀山的,二爺看都不帶細看!”

程鳳台耷拉着眼皮掠他一眼,笑了笑,随手從裡面抓了個嵌寶戒丢給他。楊寶梨顯然是動心了,攥在手裡仿佛很燙手似的,不知往哪裡揣起來是好。周香芸走過來輕輕踢他屁股一腳,對他皺眉瞪眼地搖搖頭,楊寶梨這才驚覺戒指咬了手,把戒指抛進托盤裡一邊站起來退了一步,笑道:“謝二爺打賞,小的可不敢要!班主還沒看過呢!”

戲班中的師兄姐都不禁在心裡暗笑了一下。楊寶梨是新來的,而且也沒熬到這個地位,師兄師姐們暗中勾結賬房,不知坑掉了商細蕊多少座實打實的金山銀山,這麼點小玩意兒,是絕對不會放在眼裡的,都在那笑話楊寶梨小孩兒家,眼皮子太淺了。程鳳台也沒有說什麼,在他這裡,一隻戒指連個玩意兒都稱不上。最底下有一隻手帕包着的鑽戒,松垮垮地打了一個結,戒指亮晶晶的,成色還行,程鳳台對着燈光看了看。包着戒指的手帕特别有意思,上面繡了兩隻彩蝶,兩行楷書小字: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細聞聞,還有點香噴噴。

門外盛子雲一探頭,看見程鳳台在這裡,正猶豫要不要把腦袋縮回去打道回府。程鳳台坐在那裡已經看見他了,朝他一招手:“來。”

盛子雲走到他跟前,他一面把手帕抖給他看,一面把戒指套在小指上:“來看看,這是不是情詩?”

要是繡的莎士比亞,程鳳台倒能明白,看古詩詞,就有點似是而非了。盛子雲掃了一眼,他票商細蕊這兩年,可見得太多向商細蕊示愛的姑娘了,這個繡工和路數,不用看也就知道是情詩無疑。剛要解釋這詩的出處,手帕被程鳳台抽回去掖進口袋裡,門外商細蕊走進來了。

商細蕊大汗淋漓地一路走一路甩頭發,活像條落水狗似的,汗珠子濺了人一臉,熱得氣勢洶洶的。小來給遞上一條毛巾,他混頭混臉那麼一抹,簡直是個苦勞力的做派,真不像個唱旦的;又遞上一壺涼茶,商細蕊嘬着涼茶一屁股坐到程鳳台身邊,看也沒朝那些珠寶看一眼,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又抹了把汗,悶聲垂着頭坐着。

大家都看出來了,班主這是熱蔫了,誰都不敢出聲大氣兒,怕撞着邪火。程鳳台也沒覺得這天就熱到這個地步了,怎麼商細蕊就那麼難熬。本來想和他打趣打趣,見他煩熱成這樣,拍了他兩下背,抹一把他後脖頸的汗,沒有說話。

盛子雲還很沒眼色地與他搭茬:“細蕊,今天還拉琴?你都好多天沒唱戲了,往下排什麼戲呢?”

商細蕊理都沒理他,很不耐煩地撥弄一下面前那盤珠寶,還是沒興緻,往外一推,就站起來走了。

沅蘭沖他背影喊了一句:“班主,咱們拿了啊!”

商細蕊也沒答聲。盛子雲想要跟過去說話,被程鳳台攔着了:“商老闆去找顧經理說事呢,你跟着幹嘛?我去看看。”

程鳳台随口一搪塞,想不到商細蕊還真的就在顧經理辦公室。後台沒電話,商細蕊在經理辦公室打電話。顧經理也察覺到商細蕊今天神色不善,乖乖地回避出去,留下他一個人與電話暢所欲言。商細蕊先給琴言社挂了一通電話,他倚在寫字台旁邊站着,剛才拉琴坐久了,腿都麻了。程鳳台跟過去坐在寫字台上,面對面溫柔地笑看着商細蕊,商細蕊眼睛也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心思明顯不在他身上。

一會兒電話接通了,商細蕊找鈕白文,鈕白文也正在督戲。商細蕊要找一個人,辦一件事,就非得立刻達到不可,又把電話挂到戲院去,幾經周折,他等得又快發脾氣了。程鳳台挑起他的下巴,一顆一顆給他解開長衫的扣子,解到露出他的鎖骨。商細蕊覺着涼快了,程鳳台覺着好看了,電話也接通了。

“鈕爺,是我啊。”

商細蕊對着外人,口吻态度是異常的和氣友善,有那德藝雙馨的模樣:“是,還是那事,我這挺急的,不能每次都是我替吧。您還是再費費心。”

程鳳台聽他裝犢子裝得那麼乖,心裡就犯癢癢,俯身上去含住商細蕊的一節鎖骨慢慢吮,商細蕊搗了他一拳,喉嚨裡無聲地一歎。

電話那邊鑼鼓铮铮,鈕白文嗓門特别大,說什麼聽不清。商細蕊也拔高了一點嗓門,道:“是,那幾個見了,是湊合,可是和黎伯也差太遠了……老邱是好,可是老邱不是傍上角兒了嗎?不能總在水雲樓待着啊!北平現在的胡琴我都知道,早都傍上人了……是啊,要是有趁手的新人就好了,誰徒弟好呢……”

程鳳台從商細蕊的鎖骨開始親,親到脖子上,舌尖抵住那一點點若有似無的喉結又是一吮,商細蕊渾身輕輕哆嗦了一下,一手扣住他的肩頭,向電話裡說道:“反正勞您上心吧!您忙着!”

就挂了電話,撲在程鳳台懷裡深深地嗅了一口氣,嘟囔道:“熱死了!”

但是他懷裡的氣味相當不對勁,商細蕊摸索着掏出一塊手絹來一抖愣。

程鳳台給他晃晃手指上的鑽戒:“你看,那個裹着這個,這倆是一套的。”

商細蕊怒喝一聲:“誰給你的啊!”

程鳳台道:“誰稀罕給我啊?我周圍的女人沒有那麼詩情畫意的。這是給商郎的!上面繡的字認識嗎,我給你念念——呵,你看,還繡倆蝴蝶,這是要與商郎梁祝化蝶啊!”

商細蕊聽見是女票友給他的東西,立刻就是截然不同的一種虛榮得意的神氣,和顔悅色地展開手帕看了看,又把戒指從程鳳台手上褪下來,自己戴上比了比,自誇道:“商老闆又招姑娘了。”

因為這兩樣物件很容易讓人構想出一個通俗的戲裡的故事:某家小姐聽了商細蕊的戲以後輾轉反側寝食不安,将全副相思寄托在飛針走線之中,完了把自己貼身的首飾也一塊兒擲給台上的人,好比是一片清心向明月。如果這真是一出戲,那麼在不久的将來,小姐陰差陽錯的,就要與名伶成就一段驚世駭俗的姻緣了。可是這又不是一出通俗的戲碼,在他們的這個故事裡,小姐們除了讓商郎滿足虛榮心之外,似乎是沒有立足之地的。

程鳳台摟着他的腰,故意逗他道:“怎麼知道是姑娘?說不定是個像雲少爺一樣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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