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是殿下在心底已經厭煩了春桃,趁着殿下還念着幾分昔日的情誼,對春桃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想通這裡,秋菊擦幹眼淚向春桃的院子走去。“笃笃笃。”“春桃,馬車已經備好了,是時候了……”裡面卻沒有應答,秋菊又喚了幾聲便擡手推門,發現門從裡面被鎖住了。“春桃,你别鬧脾氣了。快開門……”無法,秋菊隻好找來丁家,将房間的門撞開。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一直穿到偏院。齊顔正在案前練字“啪嗒”一聲,一滴墨汁脫離筆尖墜到了宣紙上,落在剛寫好的“忠孝仁義禮智信”上。“忠”字被墨色浸染,失了字形。齊顔的心頭一跳,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從何而來。她丢下毛筆沖出了書房,向春桃的房間跑去。秋菊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家丁手忙腳亂的将人擡到了院子裡。春桃的房門大開,幾名家丁守在門口,一副驚恐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出什麼事了?”家丁跪到齊顔面前:“回驸馬爺,春桃上吊了。”齊顔的身體晃了晃,向門口走去。春桃上吊了,用的是她腰間的那條土黃色的腰帶,懸在正對着房門的那根主梁上。齊顔站到門口,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有些舊了的繡花鞋,鞋尖沖着地面,兩個腳踝軟綿綿的。地上散落着白花花的銀子和碎紙屑,齊顔抓住門框緩緩地擡起了頭。春桃的面皮醬紫,舌頭吐出、雙眼暴突、正死死的盯着齊顔。齊顔抓着門框,心口一窒。春桃死了,懸梁自盡。在出府的最後一刻,用這樣的方式拒絕了南宮靜女的“恩典”,用自己的生命喊冤,亦證明了自己的忠烈。齊顔收回目光,抓着門框的手指隐隐發痛,變得冰冷。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當她選擇踏上這條複仇路起,就注定了要踏過無數人的鮮血和屍體。在手刃仇人之前,她需要殺死不知多少如春桃這樣無辜的人,即便不必親自動手,卻依舊會有無數人要因她而死。就好比這件事:她從未想過害死春桃。隻想讓她和秋菊離開南宮靜女,她相信以南宮靜女寬厚心慈的性子,定會給這兩人一個好歸宿。她機關算盡,自命聰明、卻忘了人性是永遠算不透的東西。她步步為營,自以為十拿九穩、卻從沒想過春桃并不是一顆棋子,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沒有親手殺死春桃,卻用自以為高明的伎倆活活的将人給逼死了。春桃的那雙繡花鞋邊沾了些泥土,在她死前的最後一刻,仍在不辭辛勞的為了這個公主府奔波着。齊顔盯着鞋子上的鳳尾花繡樣出神:“複仇”從來都不是兩個單薄的字眼。這是用鮮血與生命來譜寫,以堆屍成山去造就的罪惡和冤孽。“找兩個人把春桃放下來,擡秋菊下去休息。殿下那邊我親自去禀報。”“是。”四五個家丁強忍着心中的懼怕進了春桃的房間,在心中默默告罪祈禱,閉着眼睛抱住了春桃的屍體。春桃的屍體被放到地上,齊顔邁過門檻進了屋子。一位家丁正顫抖着手為春桃“瞑目”卻被齊顔叫停:“我來吧。”“驸馬爺,這種晦氣的事還是讓奴才來吧……”齊顔擠開家丁蹲到春桃身邊,按開她的嘴巴将舌頭送了回去,又按上了她的眼睛,在眼皮上揉了幾下,春桃才得以“瞑目”。春桃的屍首還沒有涼透,觸手仍有餘溫。如果不是這醬紫色的面皮,還以為她隻是睡着了。閉上眼睛的春桃擠出了眼眶裡的最後幾滴眼淚。家丁們見了紛紛驚呼着向後退去,生怕春桃詐屍。唯有齊顔還蹲在春桃身邊,從袖中取出白色的絹帕抖開,蓋住了春桃的遺容。做完了這一切,齊顔默然的離開了春桃的房間。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春桃的死必将會成為楔在她與南宮靜女之間的一根刺,即便南宮靜女不會懷疑自己、即便她過些時日與自己恢複如初,可這根刺會永遠的釘在她們中間。就像春桃的死一樣,不可逆轉、無法修複。要麼是自己走到最後,将南宮靜女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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