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南女兒河畔,無數民夫與潰兵彙成的人海,在甯遠鎮精騎的驅趕之下,逐漸分向北邊的河岸與南面的山腳逃去。
然潰兵雖然已向兩翼退去,但明清雙方軍馬的交鋒卻才剛剛開始。
此前,清軍攻勢一直都很順利,他們憑借着強大的兵力優勢,又是突然出現在明軍眼前,占到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竟先後擊潰明軍山海鎮、薊鎮的一萬五千餘兵馬,除去少數精騎還能成建制的而走,那些步卒可就慘了。
他們在鞑賊虜騎的追逐之下,就如同被獵狗追逮的兔子一般,沒命奔逃起來,自相殘殺踐踏而亡者,就不在少數,更别說死在鞑賊箭射刀砍斧劈之下。
如此,山海鎮與薊鎮兩萬餘的軍民死傷近半,那些步卒更是潰不成軍,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鑽亂竄,似乎感覺他們靠雙腿能逃得過鞑子的戰馬?
幸好吳三桂夠果決堅毅,沒有婦人之仁的假慈悲,否則,他的甯遠鎮軍馬怕也會像薊鎮白廣恩部那樣,被潰兵沖散,從而壯大潰兵的隊伍。
山海鎮軍兵在吳三桂親自坐鎮下,以騎兵兩翼包抄穿插分割的戰術,将奔逃而來民夫潰兵驅往兩翼而去。
即使是面對正面沖來的山海鎮、薊鎮精騎,他也是絲毫不留情面的阻殺在陣外,就倆剛剛薊鎮副總兵白厚仁率麾下家丁沖陣,不也被他于陣前斬殺殆盡。
吳三桂的策略很簡單,也很粗暴,但是卻十分的有效果。
他是以麾下家丁精騎穿插前出,将奔逃的民夫潰兵們沖散開來,使之不得抱團在一起,如此,便易于驅趕,隻要将跑在頭裡的逼向兩側,餘者自然跟随。
但是正面沖來的潰退騎兵們,便是铳炮齊射來招呼他們,就如同白厚仁那般,自以為副總兵如何如何?
或許,他在薊鎮地方上,打起自家大旗,還是可以招搖一番,但在吳三桂的軍陣面前,莫說是他一個薊鎮副總兵,就是總兵白廣恩親來,能不能進得甯遠軍大陣,都還難說。
此刻,季忠倫因傷重已被護送回營,而都司李慶功則統率剩下的五百餘個甯遠鎮精騎,繼續向西緩緩奔策行進。
至于那個正白旗巴牙喇營的甲喇章京邁瑟,此刻早已成了季忠倫與李慶功二人的軍功啦!
…………
而這時,山海鎮左翼營參将何友仁,已然率領麾下家丁奔到包廣富營中,他自然不會将實情全盤告知包廣富。
何友仁隻言,鞑賊虜騎數萬突然來襲,賊兵鋒甚銳,其勢又大,他與總兵馬科結陣固守,怎奈陣前将士激戰鞑賊,陣後的民夫軍壯卻起哄逃散。
由此而引發軍心動蕩,士氣渙散,而他與總兵馬科雖極力彈壓,仍是無法制止軍士逃竄,從而導緻全營崩潰。
何友仁更言,他也是顧及到與包廣富的深厚情誼,才特意轉而來他營中,實情相告,也好使他有所準備,莫要被奔逃而來的潰兵民夫沖毀營壘,全軍盡沒于此。
他這段話裡真假摻半,而其結果又與戰場情況相吻合,不由得包廣富不信!
包廣富也是遼西将門老戶的出身,其實像他們這種人,生來就是一名戰士,并非不能沙場搏戰,也并不缺少沙場搏戰的勇氣。
隻不過,他們的勇氣和信心卻隻在家門口時,才能夠充分的發揮出來。
如若鞑子進攻的是山海關城,相信他們也定必能做到全力堅守,與鞑子誓死周旋,就如今日之錦州一般,被圍城年餘,仍然固守如初。
畢竟,他們的親眷、家财都在此處,若是被鞑虜攻破城池,那麼不止是自己會身首異處,甚至連家中父母妻兒都将無存,将盡數被鞑虜屠戮,又或是擄掠為奴。
若是如此,不光是自己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家财無用,自己這一脈的香火也将斷絕,上對君不忠,下對父母不孝,而香火斷絕,自己身後亦将無人料理。
作為大漢文化圈傳統教育思想之下成長起來的他們,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讓他們無法接受之事?
因此,他們外出作戰之時,總是膽小怯弱,總是尋思着如何存活自己這條小命,但他們大多數人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家眷親人。
人活一世,總要有些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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