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琅園。
“秋音姑姑—”一個穿绯色宮裝的女子帶着侍從宮女從園中穿過,叫住了儲秀宮的總管司侍——秋音。
遠遠看去,這兩人好像相談甚歡。
蘇柔的身體已經大好,再過一日就是複選。蘇柔便來儲秀宮裡唯一的大花園子——春萱雅苑裡逛逛,身邊依舊跟着喚莺。
“主子,你說蘭閣那位主子是不用受罰了嗎?”喚莺輕聲嘟囔,跟着蘇柔幾日,也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性溫和,開口也沒有避諱。
蘇柔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瞧着前面绯衣女子明豔的着裝,遠遠就能感受到那咄咄逼人的氣質,輕輕拂下袖子,垂首靜靜思考。
前面那個仍糾纏着秋音的绯色宮裝女子就是前幾日推她下水的孟令春。
孟家前幾代出過将軍,也有官居一品的文人,從這可以想象的到,孟家家世十分顯赫,在本朝的地位也很高,每位皇帝中都會有孟家的女子為妃。
當今也不例外。而這一代孟家進宮的是行五的孟令春。外頭有很多人不解,孟家不缺守禮的女兒,為什麼讓這位嬌縱跋扈的孟五拔得頭籌?隻因為這位孟小姐容貌異常姝麗?前世此時的蘇柔也是困惑的,但是有了一世記憶的蘇柔卻很清楚。什麼嬌縱跋扈不可一世,都是這位孟五姑娘的一場戲罷了。
孟家勢大,不可避免引起官家忌憚,這位孟小姐刻意佯裝成胸大無知的樣子,不過是為了騙過當今皇上,讓皇上打消對孟家的忌憚。孟令春一進宮就對蘇柔一副不容的樣子,作出那些沒有頭腦的舉動,也讓宮中衆妃認為她孟令春這性子不足為懼,這恰恰中了她的意。說到底蘇柔隻不過是她彰顯自己跋扈的工具。
皇上本是不喜歡這樣蠻狠不講理的孟令春,可是在蘇柔失寵的日子裡,這孟令春前世可是踩着蘇柔成就了她的寵愛,把皇帝對她的印象由嚣張跋扈慢慢轉變為直白可愛。這樣見縫插針的本事也是了得。
“孟小姐安好。秋音姑姑好。”蘇柔看到孟令春和秋音注意到自己,便上前打了禮節。“蘇小主安好。”秋音是個刻闆的司侍姑姑,平日說話也都是一闆一眼。“秋音還有些差事要辦,便先退下了。”
“哼——”孟令春容貌偏豔麗,此刻穿着绯衣,襯的臉色極佳,此時見着不怎麼喜歡的蘇柔,也不怎麼想搭理她,鼻孔朝上,臉上做出不可一世的表情,讓她八分的美麗一下子降成了六分。
蘇柔瞧着孟令春做戲的樣子,心中也是佩服,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扮好無腦人設,也不是什麼人都願意做一個讓别人鄙夷的人,她對着孟令春溫柔一笑:
“孟小姐,柔兒近幾日倒是很少見到你。這绯色衣裳十分襯你呢。”
“切。蘇二,你少惺惺作态,怪讓人惡心。我承認,害你落水,是我的錯。秋音姑姑已讓我面壁。但我那是不小心自個拌了腳,絕不是故意。反而,最近儲秀宮裡一些碎嘴之人編了些似是而非的話,甚麼我為人惡毒。意圖不軌。故意扯人下水,隻為害人離宮。這些話恐怕是某些溫良恭儉讓各方面都拔萃的人傳出來的吧?”
孟令春快人快語,嘴巴跟機關槍似的,句句針對蘇柔。
“孟小姐,柔兒從未說過,也絕不會說那些無聊的話,”見孟令春臉上滿臉不信和不耐煩,蘇柔索性也直言:
“複選之日将近,孟小姐也是聰明人,怎會在此重要關頭,作出這般糊塗的事情,柔兒心中自清明,也從不和旁人提起當日的事情,哪知宮中有了這些流言蜚語,孟小姐也該知,這等流言在某些人眼中,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十分不利,旁人對你我的印象,隻會是那些不守規矩的人。”
蘇柔這話也出自真心,一旦牽扯到流言中,即使是受害者,也會有人認為受害者有其原罪,他們心中會想如果不是她自身品行有問題,誰又會巴巴的去害她。
“行了,我也不想聽這個,總之,你我還是離遠些。”孟令春好似被蘇柔說服,但是也沒忘記自己現在人設是不喜歡蘇柔這個人的,也不想和蘇柔多說話。她邊說話,邊理了理衣服,想要回蘭閣。
“孟姐姐等一等!”蘇柔攔住了她,悄無聲息的轉變了稱呼。
“柔兒在此也不願多說什麼,隻是想要提醒一下姐姐。當日雖不過是咱們秀女間的私下聚會,但衆目睽睽之下,有不少人看見是姐姐“親手”将我推入河中,雖然柔兒信你不是故意為之,但衆人卻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訛傳訛的,才有今日這番流言,好在,流言範圍不大,且柔兒也曾向秋音姑姑表明相信姐姐的意思,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然……”蘇柔眉目輕轉,刻意放慢自己的語速。
“孟姐姐恐怕不止是被罰面壁了,反而有可能被逐出宮中,被人從秀女名單中剔除。”
“姐姐平日禮儀甚好,怎麼當日就那麼不小心絆了腳。姐姐你自個兒可要好好想一想,當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日究竟有誰在你身邊,又會是誰有可能“不小心”令你絆腳、趔趄了呢?”
蘇柔一句一句,放慢了節奏刻意引導,意有所指。看見孟令春因為自己的幾句話陷入深思,嘴角微微一笑。
看,每個人都有弱點。隻要你抓住了她的弱點,細細琢磨,就能找出攻克她的方法。
孟令春的弱點就是——太過于自信。一個人長年累月地與人做戲,騙過了許多人,便會不知不覺認為自己太過聰明,即使身處逆境,也總會相信自己有翻身的那一天,前世,孟令春利用這一點心态,翻身了。今生,蘇柔便要利用她這個自認為聰明這一點,去幫助自己。
當日聚會,隻有自己的那個好姐姐蘇姚在孟令春身邊,畢竟大家都不喜孟令春的跋扈,蘇姚不同,她從來奉行低調行事,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裡去拒絕他人。
作為聚會主角之一的太傅嫡女阮子卿讓她坐到阮子卿與孟令春中間,之後賞花嬉戲時,就剩下無人關注的蘇姚和孟令春,他們離得最近。
孟令春也許的的确确是自己不小心絆了腳,但是蘇柔卻要讓她開闊下思路,除了不小心外,還可以是“刻意”!當然,這“刻意”隻是蘇姚的刻意陷害。至于孟令春會大大咧咧地指出所謂“真相”,還是将其埋在心中,都将會使蘇柔如意,蘇姚注定會成為孟令春的敵人。
蘇柔心想,宮中的第一個敵人,一個差點害的自己被逐出宮外的敵人,想必是永遠無法原諒。即使她倆像前世那樣聯和起來,也會是面和心不和。
“不,他們前世之所以聯和,也不過是蘇姚手中有我這個寵妃的把柄,這次,我會永遠是皇上心中那般美好的模樣,沒有任何把柄。”蘇柔在心裡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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