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原諒石家,誰來?原諒他呢?生來?即為原罪,身體裡流淌着卑劣的?血脈。誰能原諒他呢。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頂樓辦公?室的?燈光徹底熄滅半小時後,沈南昭才緩緩起身,往家的?方向?走。等到沈南昭回到家時,心情頗好的?小狗正搖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屁颠颠地擺着蠟燭。秦轲就像是在家裡養了?隻金貴又饞嘴的?寶貝兔子,每天都?要特意繞道甜品店準備小蛋糕,有時候又要特意去蒼蠅小館子帶碗小馄饨,實屬貼心好飼主。“南南,回來?了?!快快快!”他坐在沙發上,滿臉笑意,招手道。沈南昭走前,他将目光從?蛋糕挪到面前人身上,臉上反常地沒有笑意。“怎麼了??”秦轲舉着打火機愣愣地擡頭看他,目光懵懂。“我聽說,今天他們都?去找你了?。”秦轲慢慢放下打火機,他定定注視沈南昭片刻,倏忽又笑了?:“是啊,我爸、石林……他們都?來?找我了?,讓我放過他們。”“挺有意思?的?——他沒有問我傷口好了?沒,沒有問我的?公?司有沒有脫離困境,他隻是告訴我,别鬧了?,他們知?道錯了?。”秦轲噗嗤一笑,他自嘲道,“還說什麼要出資替石林還債,好像我真就差他那?點施舍了?。”“所以,你想怎麼做呢?”沈南昭低頭看他。“碾死他們呗。”秦轲明?明?在笑着,但眼中冰冷,他像是血腥的?惡狼,在荒原中狩獵厮殺,隐藏在黑暗中,期待給獵物一擊必殺。“那?你的?媽媽呢?”“……”那?個被他稱為母親的?女人。似乎沒想到那?人會這麼問,秦轲挪開了?目光,他喉結上下滾動?,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不需要她。”他像是在叮囑自己般,又重複了?一遍:“我不需要她。”沈南昭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他道:“我曾經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我不需要她,也能過得很好。”“但我沒法否認,我很想她。”他就站在秦轲的?前方,近乎坦誠地宣布着。“很想很想,越恨越想——想她為什麼要扔下我,想她會不會後悔。”聞言,秦轲一愣,他茫然擡頭望去,卻見着那?人在一滴滴地掉着眼淚,像是滾燙的?岩漿濺到了?身上,徑直燙入了?他的?心髒。隻見沈南昭慢慢蹲下身,與他平視,繼續道:“秦總說,他也很想他的?媽媽,你也會想她的?,不是嗎?”再恨也會想念,會煎熬。“秦轲,你明?知?道石林入獄,會讓他們會變本加厲、狗急跳牆。你在故意激怒他們,用你的?方式懲罰他們,折磨自己……”沈南昭擡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但是你哥哥說,他原諒你了?。”聞言,秦轲渾身一僵,他愕然擡眸,眼神晦暗不明?。沈南昭則是坦坦蕩蕩地回望過來?,目光溫和,像是皎潔的?月色織成薄紗,輕輕袅袅地披在了?他的?身上。沉默許久,秦轲才垂眸,小聲問道:“他說的??”沈南昭去親吻他的?眼尾、臉頰,他的?眼淚像是春日的?雨,帶着濕潤的?鹹澀。“是,秦總告訴我,他說小轲很聽話了?,我不怪他了?。”“他不怪你了?。”沈南昭一遍遍重複着。自始至終,他用的?都?是“不怪你了?”,而不是“不怪你”。因為他知?道,困住秦轲的?,是來?自他兄長“被動?”的?退讓……他明?明?知?道秦晟恨過他,卻被迫一步步後退,被胞弟的?“弱小”捂住了?嘴。他沒辦法說恨,也沒有權利說恨。但很多時候,不怨恨本就是最大?的?怨恨。秦轲需要的?,是秦晟的?寬宥——不是“不怪”,而是“不怪了?”。秦轲的?五髒六腑燃燒起來?,他的?靈魂沸騰,最後升華至雲端,又随着一顆水珠墜落世間,周而複始,最終融入到了?那?顆淚裡。他被禁锢在了?永恒的?愛意裡。秦轲擁緊了?溫熱的?身軀,他茫然地看着虛空,感?受着肩頭源源不斷的?滾燙濕意,沉默許久,才輕聲道。“南昭,我好像有一點累了?。”他明?明?面無表情,可沈南昭卻感?覺他有一瞬間的?迷茫。“隻有一點點。”仿佛隻有一瞬間,又好像從?來?都?沒有改變。沈南昭沒有說話,卻擡手搓了?搓小狗毛茸茸的?腦袋,他滿眼濕潤:“沒關系,我們都?在呢。隻要往前看就夠了?,不要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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